六年前,姜淮在此传与她五行修法,教她引气入体、收束灵元,此后千余个日夜,她坚信着勤能补拙,不停地刻苦修炼。
两年多以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她入了心障,被废去修为以作惩戒。
再往后,虽然没了心障,却又多了心结,明明是早已经历过的境界,按理说重修起来应当是轻车熟路,进境迅速,可她偏偏像老牛拉车似的,不紧不慢地休养了几个月,又花了整整两年时间才慢腾腾地磨到了凝元中期。
若不是姜宋一力阻拦、姜淮也帮着求情,说不定她此时已经被踢出本家了。
所以此时见她进来,屋中几个十来岁少年的眼光便忍不住飘过来,随即聚成一团窃笑起来。
他们虽是刚刚从旁支选来的,但资质都是上等——或者说正因为资质出众才会被选入本家。这三个少年虽最大不过十岁,却已有两人进了凝元期。与他们的进度相比,十三岁才凝元四层的姜云舒确实显得有些可笑了。
只是,个中缘由又有几人知晓呢。
姜云舒打了个呵欠,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拿手拄着腮帮子发呆。
这两年里,她因情况特殊,向来是最后一个接受考较的,于是也不着急,懒洋洋地瞧着前面几人测试后或志得意满或垂头丧气地样子,看得津津有味。
姜云苍这会也得了个不错的评价。本来他三灵根的资质就不算差,自从上次门派遴选被剔下之后更是一门心思的刻苦,若非前段时间父母那边有些事情牵扯心力,应当早就筑基了。
他退回来时,经过姜云舒身边。两个人本没有多少私交,然而他想到当年同胞妹妹云颜与她交好,还是略微驻足,低声道:“三叔祖今日好似心情不佳,把你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收一收,别找不自在。”
姜云舒这才慢吞吞地坐直了,扭扭捏捏地抿了抿鬓角,又扯了扯衣服上的皱褶,小声哼哼道:“四哥看这样行吗?”
姜云苍一听她那半死不活的哼唧,立刻不虞地闭紧了嘴巴。
自打他当年在拜师一事上受了挫,性情也变了不少,很少再胡闹玩笑,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姜云舒若有所思地回头望着他的背影,老气横秋地想,年轻人呐,总是得吃点苦头才能明白道理。
她正在脑子里跑马,就听姜宋的声音隔着一道竹帘传过来:“六娘,过来。”
那声音依旧清寒淡漠,并不带什么额外的情绪,姜云舒却蓦地挺直了肩背——不是敷衍姜云苍的那种,而是连整个人都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极端正,也极肃穆,无论是微微凌乱的领口还是压皱了的袖子都无法损伤这种静穆分毫。
她跟个深闺淑女似的轻轻走到帘外,低声唤了句:“叔祖。”
可惜声音好似有点紧。
入内之后,便自觉地盘膝坐好,可目光却下意识地落到了姜宋的左手背上。
他也和姜沐一样,对那些祛疤养肤的灵药全无兴趣,便是眉间,若细看也能发觉一道寸许长的旧伤痕,更不用提手上了。
两年不见,当年他手上那些血流如注的伤口早已愈合,但纵横交错的疤痕却依旧清晰,像是上好的白玉上刺目的瑕疵。
姜云舒像是被烫着了似的,赶紧移开眼,不敢再看。
姜宋见她这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怂样,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院子外面的凌霄花开了么?”
姜云舒:“……”
她从来不知道姜宋还是个爱花之人。
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开了,可惜被昨天一场暴雨打落了不少。”
姜宋便又问:“那这谷雨居里的呢?”
姜云舒有点懵了,更猜不透他的用意了。
她半天没说话,姜宋便微一抬眼,点漆似的眸子凝视着她,又重复道:“谷雨居里的凌霄花开了么?”
姜云舒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一想到时隔两年多又要见到姜宋,便紧张愧疚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哪还有闲心看几角旮旯长出来的几根花。可这话又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只得垂头讷讷道:“我……不记得了。”
姜宋没再追问,却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倒出来了颗芝麻大小的种子,递给姜云舒:“将这花催生出来试试。”
敢情今天这是和花花草草的对上了。
姜云舒深吸一口气,接过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种子。
她先是忐忑地静坐了片刻,让繁杂思绪一点点沉淀下去,继而展开手掌,五行心法运转之际,那种子仿佛被什么托扶一般,缓缓地浮至半空。
她表情不变,双手却放下来,仍是扣在丹田之前虚结子午印。心里也琢磨着怎么能把花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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