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客身子抖如筛糠,抬眼去瞧怀成,一脸的恐惧乞怜之色。
怀成本已恢复了平常的笑模样儿,此时歪头笑问:“三弟你又是何意?”
怀玉冷哼道:“二哥虽然爱玩了些,但心底良善,内心中正温和,是个最和气不过的人,因此我想,想出这种荒唐玩乐之事的,肯定另有其人。”一语终了,面带冷笑看向众人,“如今海盗倭寇作乱,边境不稳,我听闻陛下夜不能寐,食不安寝,尔等非但不能为国为庞墙饽眩吹挂栈首有写嘶奶仆胬种拢羰谴奖菹履抢铮忝怯纸叶绲拿糜诤蔚兀俊
众人惶惶然地将目光转向那清客,希望他自家能早点上前去领罪。那清客向来深得怀成宠信,每日里必定要他在身边伺候,离开一时半会儿,怀成就要问他:“去哪里了,叫我好等!”因此他深信怀成必会为自己开脱,便磨磨蹭蹭地并不上前。
又见怀成自斟了一杯酒饮下,不声不响的,看这情形,确是有庇护自己之意,因此心下略略安定了些。
青叶跪坐于怀玉身侧,见众人面色各异,纷纷不语,场面一时僵住,遂抬手,指向那个清客,轻声却又清晰地说道:“是他。”
怀玉回首看她,轻轻一笑。怀成又捏住手中的酒杯,眯了双眼,颧骨上的肌肉微微跳动。
那清客大骇,不顾手脚发软,三两步膝行到怀玉面前,说道:“三殿下有所不知,头顶酒壶虽然看着险,但今日的宾客都是懂习射的,想来不至于失手射偏,是以臣才敢向二殿下献言,且那些女子也都是惯了的……求三殿下饶过臣这一回!”又转头去看怀成,“二殿下——”
怀玉哈哈一笑道:“要是依我的性子,你今日只有死路一条,只是,既然你是二哥的人,那么,你的性命还是交由二哥处置罢。”
那清客本已出了一身一脸的汗,闻言喜不自禁,慌忙叩首道谢,脑袋尚未及从地上抬起来时,忽闻身后诸人惊呼,眼前一道银光闪过,还未感觉到痛疼时,便见自己的右臂膀同自家的身子分了家。他晕厥倒地之前,听到自己身体里的鲜血滋滋滋地往外飞溅而出的声音,还听见众人作呕惊叫之声;又看到几步之外已于自己身子分了家的臂膀上,几根手指头仍然不住地抽动,也看到三殿下怀玉手持一把长剑,从剑身上正往下滴落着的,则是自己的血。
怀玉以剑拄地,半蹲下身子向他笑道:“可惜,你的这副尊容,再也做不了司射了。”
青叶被溅了几点血在身上,恶心害怕得不行。见怀玉扔了长剑,起身向怀成道别,她便也赶紧站起来,趋步上前,紧紧地贴到怀玉身后,走之前,还没忘向怀成福了一福。这是今日才学来的规矩。
怀玉自顾自往外走,她在他身后一路小跑跟着,奈何今日衣裙繁复,两条腿被紧紧地裹住,迈不动步子,想快也快不了。怀玉不耐烦等她,三两步退回到她身旁,一把将她抄起,夹在腋下,大步走了。
出了怀成的公馆,怀玉将她往地上一放,吩咐夏西南道:“找辆马车,将她送回去。”门口有马无车,想必是仓促而来。
青叶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为何要来救我?想来我家的酒菜没有美味到足以使你得罪二殿下的地步,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抬眼看了看他的脸色,“自然,我自家也没有美到那个地步。”
怀玉烦闷,居高临下地指戳着她的额头道:“我是看中你家的那个房屋地皮了!依山傍海,风景美妙,最最妙的是,出门便是神仙浴肆,泡澡方便!”
青叶乜他一眼,默然不语。
怀玉忽然叹口气:“我那个二哥从小便与我有些不对付。但凡我看中的,他也必定觉得好……”
青叶“哦”了一声,忽然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对,只是不及细想,也无暇深究,闷闷地向他敛身行了个礼,道:“谢谢你救命之恩。”
夏西南装模作样地跑去转了一圈,回来时正好他二人才说完话,他便上前向青叶笑嘻嘻地说道:“马车不好找,何必费这事儿,路又不长,不如褚姑娘自己走回去罢。”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想必对七里塘人家的甘仔是记忆深刻,难以忘怀。
怀玉蹙眉思索,随即翻身上马,冷不丁地扯住她的腰带,将她也拎到马上,青叶的两条腿被衣裙裹住,只能侧坐于他身前,又怕被熟人看到说闲话,到时名声更坏,只能别别扭扭地把脑袋扎到他怀里去。他身上有股汗味,有股尘土味,有股她从未闻到过的男人味,混在一起,让她微微的有些头晕。
一行人到七里塘人家门口下了马,青叶掀起门前的一块石头,钥匙不在。她昨夜被怀成带走之前明明放在这石头下的,还为此被怀成笑了一通。她忙起身,大门外的铜锁不见了,她便伸手试探着推了一下,大门纹丝不动,想必是从里面被插上了门闩。
怀玉见她在门口踯躅,举动有些奇怪,便问道:“你傻了么,还不进去,愣着作甚?可是想叫我送你进屋子,顺带再宽解宽解你?”说到下半句时,口气已下流得不像话。
他作势翻身下马,她非但不计较他的下流语气,竟然过来抓住他的马鞍,向他腼腆一笑:“我想来想去,今晚还是跟着你去罢。”
夏西南为她的大胆所惊到,偷偷地骇笑了几声。怀玉已点头笑道:“褚掌柜真乃聪明人也。”
夏西南问:“殿下此话怎解?”
怀玉笑道:“她吓破了胆,怕有人再来抓她,不敢回家,想来想去,眼下只有我那里才是最安全的,你说她不是聪明是什么?”又向她邪邪一笑,“你不要去取些换洗衣裳么?”
青叶便作出恐慌的样子出来,摇头道:“不用,不论借哪个使唤女孩儿的衣服给我穿都成。”
夏西南才要跟她说三殿下的居所内连苍蝇也没有一只母的时,怀玉已经将她拎到马上,两只手臂将她环得铁紧,双腿一夹马腹,立时疾驰而去。
当晚,青叶便在怀玉书房隔壁的一间空屋子安顿了下来。本来看他样子,像是有许多下流话要说与她听似的,奈何刘伯之已在他书房内等候多时,他只好将她放下,放她之前,似乎又嗅了几下牟本庇胪贩3Φ盟砩系募ζじ泶裼牒址稚恚似鸨朔
草草洗漱后,换洗衣裳自然也是借不到的,她只得委委屈屈地穿上夏西南给她拿来的一身尚未上身的新衣。衣衫分明是男子的,又长又大,她穿上后只能拎着裤腿走路,否则就要绊脚。
她这边厢才梳洗收拾完毕好,夏西南便过来传令道:“殿下叫你做些宵夜送到书房去。殿下要与刘先生议事。”
她昨夜未能睡好,今日又亲眼看到怀玉在她面前生生削下一人的手臂,受了天大的惊吓,现在心里一松,人便觉着困乏得不行,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遂打着哈欠同他商量道:“我已准备睡下了……要不,明日一日三餐都包给我,可成?”
夏西南阴阳怪气道:“咱们殿下说了,你这人不同常人,一个字,怪!必定要想法子推脱的,因此有一句话要送给你。”
青叶便问:“什么话?”
夏西南便又拿腔作调道:“殿下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救命之恩,便该以身相许,如若不愿,那只能以宵夜报之——若是你愿意以身相许,殿下今晚便为你留门。否则,废话少说,赶紧麻溜地去灶房。”
一番话说得再合情不过,再合理不过。青叶只得强忍住困意,麻溜地去了灶房做宵夜。
赵四六正在灶房内烧热水,见有人进来,乍一看打扮,还以为是新来的小公公,再四地往青叶脸上瞧,青叶没好气地凶他道:“看什么看!”
赵四六这才看清是七里塘人家的褚青叶,顿时惊得张大了嘴,不能言声。青叶不睬他,自顾自地翻看食材,灶房虽不大,但食材却齐全得很。她便挑了一些鲜虾并泡发好的香菇、小青菜等,再卷了袖子剥虾皮。虾剥好,再将香菇去柄,青菜仅掐下最嫩的菜心,再混在一起剁馅儿,加作料拌匀后,再去和面,擀面皮。手脚麻利,一气呵成。大半个时辰后就已捏出出几十只小巧可爱的虾肉馄饨来。
赵四六在锅灶前越看越担心,最后惶恐控诉道:“褚掌柜的,你说你饭馆开得好好的,非要跑来抢我饭碗!你为人不能这样不地道!我包吃包住,一个月有三两银子工钱不假,我的这份工,活少钱多多离家近也不假,但咱们乡里乡亲的,你又怎么好意思来抢我的饭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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