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这好似得了癫狂症一样的家伙终于笑够了。阿尔斐杰洛用极轻的不屑声哼了一下。“你我素不相识。怎么会知道,我当过首席?”
这话问得有点别扭。我早已不是首席,他无数次地提醒自己,等待对方这次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你当我白痴?”楼上的男子噗哧一声,对他发出嘲笑,“上回你跟柏伦格的对话,我可是听得毫无遗漏,一清二楚!”
我低估了这男人,阿尔斐杰洛想。他毕竟是个龙术士,耳聪目明。而这里的结界并没有隔音的效果。阿尔斐杰洛自打进来的那一天,就通过铁栏上微微浮动的魔力流,感应到这里铺设着的结界非比寻常,十分复杂。虽然魔力很稀,但无疑有着多重强力的结界混合在一起。从日月光能不受妨碍地透射进来的样子看,这里并未设置卡塔特山脉的那种使时间错乱、好似永远定格在白日幻觉一类的结界;外面的虫子能轻易翻爬进来,因此也没有隔绝外部世界的结界。尽管较为常见的这两种结界在这座孤塔都不存在,但却多了些别的东西——某种更紧要更关键的、阿尔斐杰洛说不清的东西……
“你就是新首席?”见对方不搭理自己,贾修突然发出一阵几乎要让阿尔斐杰洛厥倒的高吼,声音洪大得仿佛能扫荡整片楼层的灰尘。“你是第几任?犯了什么事被关进来?我记得柏伦格叫你阿尔……阿尔斐杰洛。喂,你怎么又不说话?”
在这近乎封闭的囚室里,只能闻其声,无法见其人。阿尔斐杰洛只好全凭想象去猜测他的模样,他这一刻在做的动作。他一定踮着脚尖,一边用手捶打墙面一边对遥遥在上的高窗吼叫。厚重的黑石墙壁正发出啼哭,震颤通过阿尔斐杰洛倚靠着的石墙传到他身边。
自己若不回答,他就会一直这么吵闹下去。可阿尔斐杰洛已有些后悔跟他交谈。
“你该回答我。”贾修声明,“我比你年长得多。无论是当龙术士的年头,还是被关在这里的岁月。”
“如此算来,我也该喊你一声前辈。”阿尔斐杰洛尽量使自己的口吻显得有礼貌。
“前辈?不,你心里铁定在想,一个臭名昭著的囚犯,哪配让首席开尊口敬称一声前辈?”他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安静后,又开始用那好似能锯断铁栏一般的粗犷声音说道,“可你现在跟我一样沦陷在这里。你就说实话,你是为了什么事进来的?”
阿尔斐杰洛咬了咬牙,不说话。周围短暂地陷入了一阵令人难堪的死寂。
贾修坐不住了。“我知道,大多数进来的人都选择回避这种问题。其实我也听到个大概。不妨换个问题好了。”他粗哑的声音通过窗口清楚地传来,“现在是哪一年啊?”
哪一年。阿尔斐杰洛估摸他这么问的意图。他想算自己被困在这儿多久。也许我也应该早做准备。
“我的计数不灵了。”在阿尔斐杰洛回答之前,贾修便旁若无人地嘀咕起来,“他们给我换过六次牢房。之前刻的数字都白刻了。从关进来的第三年起……也许是第四年,我的记忆就混淆不清。”
“你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少年?”阿尔斐杰洛用略带了些幸灾乐祸的语调问。
关在他楼上的囚徒猛叹了口气。“哈,早记不清咯。我服刑的年头,比我做龙术士还要久。”
或许我会是下一个。阿尔斐杰洛神色恍惚地看着自己按在黑墙上的手。“记着,现在是1230年。”
“噢。”
男人粗率地应了一下,就没了下文。阿尔斐杰洛还在等他计算的结果,却听到手指摩擦头皮的声响。
“说了也没用。”贾修猛挠了一阵头,好像在和潜伏于毛发底下的虱子们较量。“我连我哪年进来的,都没啥印象了啊。”
颓丧地说完后,贾修再度毫无征兆地狂笑起来。他粗重的嗓音使那震耳欲聋的笑声更显可怕,犹如山洪爆发,堤坝决裂。阿尔斐杰洛感到整座西塔都在剧烈晃动,仿佛危楼一般摇摇欲坠。
“那你就慢慢想。”阿尔斐杰洛不得不为他浑厚如钟的嗓门感到苦恼,“说来也是奇怪。塔墙的石头那么厚,你的声音我却听得如此清晰。”他掩耳盗铃般地用手遮一遮发胀的耳朵,好像这样做,住在东塔的守卫就不被惊动。
“哈,因为在我的脚旁,有一个小孔。”贾修止住笑声,愉快地回答,情绪里充满了战士得胜而归的那种喜悦,“这个角落的墙已经被我削薄了,中间打了一个深深的洞,现在,就差最外面的那块石头。只要把它推开,我就能重见光明。但眼下不宜打草惊蛇。”他的声音转为沉痛,依稀带着一丝隐忍,像在怜悯和鼓励自己,“这双手的指甲断了又长,用魔力催生了五十次不止,终于胜利在即。”
“你在刨地?”阿尔斐杰洛听完,惊奇地问道,不禁想象他那样做的姿势。奥诺马伊斯曾经介绍过,贾修是个胖家伙。他无数次地趴伏在黑牢隐蔽的墙角,用他脆弱的指甲割开坚硬如铁的黑石,企图凿穿它,浑身的赘肉都因发力而颤抖。阿尔斐杰洛尽情地在脑中描绘出贾修徒手凿石的场景,差点被逗得发笑。原来,这就是搅扰着自己多日好梦的尖锐摩擦声的真相。
“傻子,是凿墙。”贾修粗声更正,“我要打穿这堵墙。外面就是雪山。虽然能把人的卵|蛋冻掉,也总好过这里!”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在他下面一层的阿尔斐杰洛猜想,可能是他的身体太过肥胖,受不住他长时间俯身趴在墙角,嘴巴对准小孔与自己说话,所以时不时地坐起来缓两口气。“上帝一定体察到我的辛苦,才让我成功的。”
一个屠夫,竟也会赞美上帝,阿尔斐杰洛差点笑出来。而且要想打通塔身的墙逃到外界,得把洞挖得多大才能让一个胖子通过?你就不怕尺寸没算好,卡在石头缝里动弹不得,在进退两难之中被哄笑的守卫们捞回去?
他想提问,贾修却仍在自顾自地唠叨。柏伦格曾对他说,人在黑暗中待久了,会变得寂寞,害怕孤独,渴望交流。阿尔斐杰洛觉得自己应该耐得住寂寞。然而贾修此刻的喋喋不休,恰恰验证了柏伦格的说法。
“第一次花了我两个多月才打通。每天只干一小会儿时间,积少成多。守卫来的时候,我就坐在它前面盖住它,一直没让他们发现。可惜啊,有次守卫要倒粪便,叫我把便桶递给他。那时候,洞已有十公分宽。我一离开,就暴露了!当晚,芭琳丝那臭婆娘就派她的跟班把我辛辛苦苦挖成的洞填补起来,整修得比我动手前还要坚固。我换了牢房,继续挖,可总是挖不了多久就被发现,每次最多只能挖成拳头大小。该死的看守!”贾修用他跌宕起伏的声音,狠狠敲击着牢房内的每一块黑石每一根铁栏。“我知道他们卯准了我,只好收手作罢,消停了一段时日。今年春天,我重操大业。为避免重蹈覆辙,进展一直都很缓慢。他们看见了,也没当回事。不过,我也该停手了。再这么挖下去,只怕到不了明年,又要换牢房喽。”
阿尔斐杰洛仰头看着铁窗,寻找月亮的身影。“这个洞直径多少?”他的询问声就如透进来的月光一样淡。
“直径?”贾修煞有介事地低吼,“你可别小看我。我已经吸取上回的教训。这次打的孔,就跟我的大拇指一般粗细。守卫绝不会看到。”
“你指望从这拇指粗细的小洞逃出生天?也许它只够你的卵|蛋逃命。”
“这——”
阿尔斐杰洛不管话音停滞的贾修,继续发问,“你是要打通塔墙,逃出监狱吗?”他把声音压低,面颊离墙壁更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何不使用魔法?”
“傻子,傻子,”贾修嘶声咒骂起来,“自大的傻子。”
“可是龙术士的魔法更快捷更有效,不是吗?”对于贾修的咆哮,阿尔斐杰洛回以冷冷的干笑,“虽然龙族传授给我们魔导是拿来防身御敌给他们卖命用的,可是他们遗弃了我们,我们也不必再墨守成规,替他们做牛做马了。”
“你要我用魔法越狱?居然……这么教唆我。”这个策划过无数次逃亡大业的男人,忽然用一种特别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好像阿尔斐杰洛开了一个不得了的玩笑。
“总好过徒手打洞穿墙。”他楼下的狱友为他的反应而笑,“你失败了那么多次,脑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
阿尔斐杰洛话语刚落,上方的墙壁便发出了雨点般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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